医学盛于上古,而衰于后世。自黄岐立法,定经脉,和药石,以治民疾,天下遵守,莫之或贰。于是有和、缓、扁鹊、文挚、阳庆、仓公之徒相继而起,各传其术,以博施当世,而方药至张仲景而立极。厥后皇甫谧、王叔和、孙思邈祖述而发扬之。起废痼,润枯毙,含生育物,绝厉消,黄岐之道于斯为盛。自唐以降,其道日衰,渐变古制,以矜新创。至于金元,刘完素为泻火之说,朱彦修作补阴之法。海内沿染,竞相传习,蔑视古经,倾议前哲,攻击同异,辨说是非。于是为河间之学人,与易水之学争,为丹溪之学人,与局方之学争。门户既分,歧途错出,纷纭扰乱以至于今,而古法荡然矣。
夫医虽艺事,而拯疾痛,系生死,非芝菌星鸟之术,可以诡诞其辞也。阴阳有纪,五行有序,脉络有度,非博辨横议所能推移其则也。一病之作,古今如一,非风俗政令有时代之异也。
一药之入,顺逆俄顷,非百年必世可虚遁其说也。然而宋元以来,数百年间,人异其说,家自为法。按之往籍,则判若水火,综其会通,则背若秦越,夫岂民有异疾,药有异治哉?或俗学废古,恶旧喜新,务为变动,以结名节,凡在学人,莫不皆然,而医其一也。故脉诀出而诊要亡,本草盛而物性异,长沙之书乱而伤寒莫治,刘朱之说行而杂病不起,天下之民,不死于病而死于医,以生人之道,为杀人之具,岂不哀哉﹗故凡艺或可殊途,唯医必归一致,古经具在,良验难诬,有识之士,不能不是古而非今矣。
余少好医学,博览方籍。读黄氏《素灵微蕴》、《伤寒悬解》,其于黄岐秦张之道,若网在纲,有条不紊。于是乃求其全书,积二十年不可得。岁在己丑,承乏馆陶贡士张君蕴山为掖校官,得其书六种,录以畀余,乃得究其说,而益叹其学之至精。长沙而后,一火薪传,非自尊也。
余既刊《素灵微蕴》、《伤寒悬解》、《长沙药解》,而《四圣心源》为诸书之会极,乃复校而刊之。粗举源流正变,以引伸其说。世之为医者,能读黄氏书,则推脉义而得诊法,究药解而正物性,伤寒无夭札之民,杂病无膏肓之叹。上可得黄岐秦张之精,次可通叔和思邈之说,下可除河间丹溪之弊。昭先圣之大德,作生人之戴维,不亦懿哉﹗若乃规囿习俗,胶固师说,未遑研究,骇其偏矫,失后事之良资,为下士之闻道,则非余之所敢知矣。
道光十二年冬十一月阳湖张琦
序
宣素不知医。辛丑岁初夏,先君HT楼公抱恙,群医束手。迁延三阅月,势益剧。适明府龚木民以《四圣心源》一帙见示,宣受而卒识之,叹其说理精当,实为医家善本。急与医者议,仿其意制方,以希一效。而疾已大渐无及,窃恨是书之不早见也﹗因念人子,当父母康强时,依依承顺,辄取岐黄家言,庋置弗观,及一旦父母有疾,非不博求医术,及弗获效,则当父母床褥痛楚,呼天号泣,欲嚼舌啮臂,以分亲痛而不可得,亦已无如何。而医者方坐视成败,以其必不效之术,尝试于万一,竟至不讳,则云证固不治。
呜呼﹗言及此痛,何如耶﹗昔张从正撰《儒门事亲》十五卷,盖谓儒者,能明其理以事亲,当知医也。
是书作于昌邑黄氏,刻于阳湖张氏,因所传未广,爰与小搂弟校勘付梓,以广其传。区区抱恨私心,亦欲使天下仁人孝子,取是书而急识之,以善其颐养之方云尔。
道光壬寅三月丹徒赵克宣竹坪序
序
先君HT楼公,辛丑夏抱恙,延医调治,仙草无灵。迨竹坪兄于木民龚明府处得《四圣心源》一编携归,与医者讨论,师其意以订方,而病已不可为矣。为人子而不知医,此愚兄弟之抱憾终天而椎心泣血者也﹗伏念是编本昌邑黄氏所著,实称善本,向曾刻于阳湖宛邻书屋丛书中。宛邻张氏集丛书十有十种,除诗、古文、词外,有黄氏所著《长沙药解》、《伤寒悬解》、《素灵微蕴》,庄氏所著《慈幼二书》,并张氏自着《素问释义》诸书,而《心源》一书,尤诸书中之至粹至精者。
夫医虽小道,理极精深,用之得当,如济世之航,用之不当,如伤人之刃,可不慎欤﹗近世庸工,药性汤头一经熟读,自诩通人。及入病家,论实论虚,猜寒猜热,以人试药,莫中病情。求其观天时之变,察人事之宜,准古酌今,神而明之者,未易数觏。此矫其弊者,有勿药中医之说也。甚至逞其私智,立说著书,伐阳滋阴,损人生气。种种背妄,遗祸无穷,良可慨已﹗纵有一二依附圣经,强为诠释,惜又穿凿附会,庞杂不精,反令古圣之道,愈解而愈晦矣。
是编宗黄帝、岐伯、越人、仲景四圣人之心传,而运以精思,达以卓论,抉天人之秘奥,阐顺逆之精微,作述相承,独标真谛,举谬悠之说,一扫而空之,其为功岂浅鲜哉﹗愚兄弟不能早购是书以起先君之痼疾,而顾念世之人子或有愿读是书者,爰另梓流传,以志终天之憾,且以见事亲者之不可不知医也。竹坪兄与宜悉心校雠,付诸剞劂,谨叙其意,以为缘起云。
道光壬寅岁季春下浣丹徒赵克宜小楼序
序
呜呼﹗医学之坏,至今日而极矣。其鬻术者无论也,即有一二嗜古之士,欲以涉猎方书,研求医理,而谬种流传,往往守一先生之言,以为标准。俗学茫昧,千手一律,杀人如麻,不可殚记。有诘而难之者,曰︰吾之学,朱、张、刘、李之学也,吾之方,固出自景岳《八阵》、叶氏《指南》之所传也,然而不愈者,有命焉,非医之咎也。噫﹗虽予亦以为非医之咎也,何则彼其耳目锢蔽已深,性灵没日久,虽欲自拔而不能,亦大可哀也已。
余自束发,侍先父母疾,即喜翻阅医书。初师喻嘉言昌,又师陈修园念祖,十年无所得。道光戊申,江西陈广敷溥以玉楸黄先生《医书八种》抄本相饷。其源不尽出自医家,而自唐以后,谈医者莫之能及,二千年不传之绝学,至是始得其真。爰取《四圣心源》、《素灵微蕴》,锓板行世,一时医风,翕然丕变。
今湘乡左君菊农继明毅然以昌明医学为己任,费钱一千有奇,重刊其全部,而以校雠之役相属。其嘉惠来学之心,可谓习矣。夫菊农亦尝从事于朱、张、刘、李、景岳《八阵》、叶氏《指南》之说者,而一旦弃之如遗。何今之自命为名医者先入以为主,抵死而不悟﹗读此书曾不汗流浃背,一发其羞恶是非之良,不亦慎乎﹗或曰︰朱、张、刘、李,古大家也,张景岳、叶天士,亦近今之名手也,斯与黄氏,优劣恶从而辨之?不知黄氏所传者,黄帝、岐伯、越人、仲景四圣之心法,彼则背而驰焉。异端曲学,足以害道,辞而辟之,大声疾呼,吾党之责也。譬之儒家,《素问》、《灵枢》,医之六经也,《伤寒》、《金匮》,医之四子书也。若黄氏之羽翼仲景,方之朱子,何多让焉﹗宗黄氏即以宗仲景,不宗仲景,黄岐之法不立,不宗黄氏,仲景之法不明。昌黎有言︰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读。段师琵琶,须不近乐器,十年乃可授,吾愿世之好学深思者,将后世一切非圣之书,视之如洪水猛兽,而一以仲景为归,涵濡既久,渐渍而化焉。若涉迷津,臻彼岸,导歧路,骋康庄,有不自旋其面目而捐弃故伎,如菊农之勇者,无是人也。
黄氏尚有《周易悬象》、《素问悬解》、《灵枢悬解》若干卷,《四库全书提要》存目中已著录。闻其昌邑裔孙珍藏甚密,傥更有大力者搜而传之,于以康济群生,补救劫运,岂非医林之盛事哉﹗
同治元年月四朔日湘潭后学欧阳兆熊序
序
余癸亥在资州,患失眠疾,医者言,人人殊,各尽所学,迄未霍然。甲子因公赴长沙,遇左君继明,为治颇效。见其为人主方辄有验,询之始知寝馈于黄氏医书者有年。其书理明辞达,迥异诸家,因携以入蜀。
乙丑秋,权渝郡锡韦卿观察及同官诸君子咸善是书,相与醵金镂版,以广其传。至是告成,爰弁数言,以志缘起。
同治丙寅八月长沙黄济识